李念陷入了沉思。
云城守城战的难度,在这些日子里直线上升。虽然他是巡游者,但在“异常”没有完全取代世界本来的固有秩序时,他只能使用不超过所在世界最强个体太多的力量。
在这个正常的世界,这意味着李念也不过是一个武力高强的普通人罢了。
像上次那样直接出手崩碎被“异常”完全侵染的个体,仅仅是因为他们全都被转化成了某种“特异。”而他能做的,也仅仅是将其转化到一个正常的范围内。
而“异常”在他上次出手后,就将西夏军的异化操纵在一个很微妙的程度,制约了李念的出手。
他轻飘飘地叹了口气,看着挂在眼前巨大的地图,地图十分详细,几乎做到了尽善尽美。
他其实不是很懂军事上的东西,他更善于计算人心。此时也只是运用近来所学的一些军事知识来确定下次突袭时,自己应该带着营地转向何处罢了。
平日里,李念所负责的也多是如此。
日常的物资调运,与城内的联络通信,对城里贵人的打点劝说,对将士们的激励,对未来的规划。
这些才是他负责的方面。
这一个月以来,李念几乎每天都要对将士们进行动员,这是为了保证将士们的精神状态。
将士们总是在腥风血雨中提刀前行,即使他们自己没有发现,但其实他们对于生命的态度已经逐渐发生了变化。
并不是他们开始淡漠生命,那倒不至于。而是说生命在他们眼中的权重越来越轻,越来越多的东西对他们来说开始重于生命。
李念要做的,是控制好这个尺度。
有的东西可以重于生命,有的东西则不行。生命不是轻飘飘的两个字,而是常人难以承受的泰山之重。
李念本身是个麻木的人,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想成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谁都不能因为自己的麻木不仁去嘲笑别人的爱憎分明。
这是他在诸界巡游多年也不曾丢下的信念,世界是需要热血与英勇的,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即使他擅长的是计谋,但这也只是因为这样做效率更高。在更多的武力至上的世界里,他也只是用武力碾压而已。
更何况,已然洞晓全局的状况下,安排事情算什么智谋?
思索间,李念已然确定了下次行动的路线。
也是此时,云翊推门而入。
李念约了他这个时候谈话。
云翊今天也身着战甲,浑身凝聚着属于军人的肃杀之意以及生死之间磨砺出的锋芒之感。
几乎每天都在进行的冲阵不仅消磨了将士们的体力,更大大的损耗了他们的精神。今天还在说笑的弟兄,明天说不定就见不到了。要知道,在这样的战场上失去生命,等同于死无葬身之处。
为国为民,宁死无悔。
这是奇袭军以及守城军两军共有的军魂。
仅仅一个月,没有正面作战,一万奇袭军,仅剩四千。
生命的沉重不会因为逝去的多少而有一丝一毫的消减,活着的人没有时间悲伤,每个人都得背负着无数的尸体负重前行。
李念感受到了这一点,所以他决定同云翊聊聊天下大势。
不仅仅是当前的形势,还有更远的将来。
“云将军请坐。”
云翊毫不客气的挪开椅子,坐在了理念的面前。
“先生叫我来,想必是要事相商。”
云翊的眉头略微舒展开来,但仍不见丝毫放松,两眉如刀,英武不凡。
“今日,我想与你谈谈这天下。”
云翊没再说话,他看着李念,表情越发严肃。
“西夏皇帝早就死了,夏侯澶渊出兵前就已经亲手杀死了他。”
李念看着云翊的眼睛,在说话的同时身体逐渐挺直。
“他们出兵前的第一件事,就是在西夏境内屠杀。”
看着云翊表情急速的变化,李念点了点头。
“你想的没错,云朝以西,甚至是云城以西,已经是空荡荡的一片鬼域了。”
“所以说,这数万西夏军,已经是云朝以西最后的敌人了。”
“东方姑且都是我朝属地,不必担心。南有断魂江阻隔,但仍是我朝属地。唯独北方,或许你不相信,但北方游牧之民数年内应该就会向南侵略。虽不是屠杀,但会死很多人。”
“有了这次大战保存下的种子,想必云朝足以抵御那些游牧之民的入侵,但这还不够。我们还应该发展的,是格物致知。”
“人力终有穷尽,我们要做的,是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格物致知发展起来了,云朝才有可能千秋万世。”
“譬如目前的水车,你看......”
李念和云翊谈了很久,所幸今日本来便没有计划突袭。两人不知疲倦的从中午谈至深夜。
期间主要是李念在说,云翊在记。遇到有问题的地方,由云翊提出,两人共同讨论作出修改后得出结论。
李念所说的概念大多是新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总会有一些与当世习俗差异甚大的地方。这些地方都需要云翊这个当世之人来做出正确的调整。
这些知识和认识很宝贵。
云翊能看出这些理念的价值。
但同时,他也明白,没有人能准确的预言每一件事,更何况是数年后,乃至数百年的事情。
这位李先生从不需要旁人提供特殊的线索,明明和大家看着相同的情报,但总是能得出正确的结论,给出准确的回答。
一次两次或许是智慧过人,三次四次算是天赋异禀,可若是,每次呢?
云翊早已看出些什么,但他并没有说破。他和李念之间保持着一种微妙的默契。
但是此时,李念自己打破了这微妙的平衡,他主动谈起了几年后的天下大势,这预示着什么?
云翊不知道,但他知道李念会说出答案。
果不其然,李念拉着他,走出了大帐。
此时夜色渐沉,月隐于墨色深处,但仍有残星摇曳着,洒下冰冷的光芒。
云翊没有说话,他只是跟着李念前行。
不多时,李念和云翊走至一处悬崖前,行至崖前,云翊停下了脚步,而李念向前一步。
站在虚空之上。
月牙在这一刻冲出了云层,将她的目光投在了李念的身上,李念露出了云翊从没见过的表情。
他们只相隔了一步,但却是无法到达的距离。
月色有点凄清,带着几分不合时宜的孤寂悄悄地落了下来,于是,星光消隐。
李念看着云翊,露出了复杂的笑容。
“云将军,我非此世人。”
与此同时,深宫重重之中。
云景帝看着眼前的公文,露出了喜悦的表情。若是往日,他想必会大喜过望,但也许是战士们的惨状磨砺了他吧,他学会了在孤身一人时也保持镇静。
摆在云景帝眼前的,是一篇公文。
来自云朝东军,同云朝西军并称双雄的强军。云朝的陈老将军来信。
半个月内,东军将兵至云城,为云城解围。
云景帝长出一口气,这几日他甚至怀疑过云城能否守住,他也做好了同满城百姓一同身死的觉悟。
但不知是谁,不知何时,在他的桌上放下了一张纸条。
“你的任务是让百姓们活下来,而不是和他们一同去死。想要死的话,随时都可以。而活下去,才是你身为皇帝的责任所在。所以,再想想?”
那人在纸条的末尾恶劣的画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笑脸,简直是对皇道尊严的挑衅。
但云景帝不打算追究这件事,他听说今日里不少官员都收到了类似的小纸条,或说教或威胁。
都是在提醒他们。
要活下去。
其实,挺想认识这个有趣的家伙啊。
云景帝这样想着,吹灭了灯火。
云城东,十万东军行进。
不难想象这是一支镇守云朝东方的虎狼之师,这支军队即使是在行进中也保持着一定的秩序,没有一个人落下,没有一个小队偏离行进的方向。
他们朝着云城的方向前进,每一步都深深地陷在满地泥泞之中,但很快就将双脚从中拔出,没有犹豫,也没有迷惑。
虽然,他们并不知晓能否胜利。
即使,可能一去无回。
他们只是想着,每走一步,云城就更近了一分。
所以步履不停。
奇袭军大帐中,说出了一切的李念坐在大帐门口。
将士们都睡了,云翊或许没睡,但应该也在思考着今晚发生的事情。毕竟事实太过惊人,李念没有资格要求别人以一种极其自然的姿态全盘接受。
李念不需要睡觉,他压根就不是人。
它只是借着“人”这个概念存在在无数平行世界的不同时空中的某个极其特殊的存在而已。
虽然,它在无数次的世界线干预中逐渐变成了他。但很显然,他和一个正常的人有着十分显著的区别。
目前为止,和他契合度最高的世界,大都是一些个人武力极其高超的世界。但没有一个世界能容纳他本体所具备的能量。
在这不知多少年的漂流生活中,他做着拯救世界的工作,一次又一次,但他没能碰见同类。
他感到了寂寞,这让他有点开心。
不见他有任何动作,烛火熄灭。
他的桌前有一张纸,纸上没写云城战事,也没写天下大势,只有一句很古老,很美的诗句。只有十个字,但每个字都落笔十分谨慎,分外小心。从起笔到落笔都藏着某种向往。
吹灭读书灯,一身都是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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